彩天下

        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10月27日到访韩国。此行是为出席年度例行的第49届韩美安保会议（SCM）。与此同时，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邓福德和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也同日抵韩，出席第42次美韩军事委员会（MCM）会议，随后参加SCM。美军高官密集访韩，一周后特朗普也将开始首次亚太之行，在朝鲜半岛局势高度复杂敏感的当下，引发各方高度关注。

        马蒂斯此访的目的有三：一是按其自己的话，是为特朗普总统访韩做准备。美韩首脑会晤在即，双方在安全层面的访问成果需由马蒂斯与韩方进行最后敲定；二是重申美韩军事同盟与美延伸威慑即“核伞”的牢固和有效；三是向朝鲜发出信号，劝说其放弃核导发展和挑衅行为，回到谈判轨道，美国不会承认朝鲜的核国家地位。再则是发出警告，美韩同盟具有“压倒性优势”，任何挑战企图将被“击败”。如果动用核武器，朝鲜将面临“大规模军事反应”。

        为向朝方发出警告，马蒂斯还专门访问了板门店共同警备区，登上了距军事分界线最近的哨所。历史上朝鲜战争爆发前夕，美国特使杜勒斯曾造访此地。1993和2012年半岛局势紧张时，总统克林顿和奥巴马也曾到访。因此美国历来将高官踏访共同警备区当做政治信号来使用。

综观美军高官访韩，可就特朗普政府的半岛政策与即将成行的访韩分析出若干端倪：

        一、特朗普政府的半岛安全政策正在成形，各部门在涉朝问题上的协调也在改善。之前国务院、军方和白宫之间各说各话的情况很可能减少出现。蒂勒森近日在接受有线电视新闻网采访时表示，美国的外交努力将持续到“第一枚炸弹落下为止”。这是国务卿第一次暗示美外交努力不成功将让位于军事手段，与马蒂斯在访韩期间用“可靠军事力量来支撑外交努力”的表态异曲同工，也与副总统彭斯视察美国核导基地的讲话相呼应。美国政府内部就涉朝问题很可能进行了对表，达成了共识；现阶段仍将以经济制裁和外交努力为主，但以军事力量为后盾对朝施加强大压力，目的是迫使朝鲜改变目前在核导问题上的发展逻辑和行为轨迹。

        二、美国的对朝军事规划逐渐向传统的“威慑”战略回归。马蒂斯的访韩讲话突出暗示了将用“大规模报复”手段威慑朝鲜使用核武器的冲动，另一方面则重申对韩延伸威慑承诺的有效性。这一方面澄清了外界因总统多次涉朝推文引发的先发制人打击将半岛拖入战争的担忧，另一方面也部分回应了美国是否将重新部署战术核武器的疑问。然而威慑战略实施的前提，在于威慑对象已经或正在形成对威慑者的切实威胁。美国对朝回归“威慑”战略，而且是有明确指向的核威慑，这种心理暗示会如何微妙影响未来美国对朝政策，是必须持续跟踪关注的问题。

        三、特朗普的对朝政策被称为“极限施压”，论证于奥巴马执政的末期，新政府就任后实施。这可能是为数不多继承奥巴马外交遗产的例证。从目前的效果来看，“极限施压”的前提假设可能低估了朝鲜问题本身的复杂性。白宫也意识到了对朝施压须综合多种手段，朝鲜在全球范围的经贸和绕过制裁的网络比预想的要更广更深。美国对朝施压的范围因此扩大到了中东、拉美、东欧和东南亚，游说一些国家降级甚至中断同朝鲜的外交联系。惟其效果还有待验证。值得关注的是，美国财政部10月26日以“侵犯人权”为由宣布追加对三家朝鲜机构和七名人员的制裁。外界一般认为特朗普是近年意识形态色彩最为淡化的总统，但重拾“人权”旗帜表明，出于实用主义目的，美国对朝政策也有可能回归其意识形态的“传统”。

        韩国在此问题上则处境两难。文在寅新政府上台后是希望改变前政府的对北政策，至少应恢复被中断的南北沟通和通讯渠道。因此从人道主义援助入手，韩国希望借此叩开恢复沟通的大门。然而这一设想被美朝不断升级的对立和朝鲜多次核导试验打破。面对美国的公开批评，文政府只能选择站队；但在政府内部，仍有不少人希望借左翼势力执政时机，恢复南北沟通渠道。值得注意的是，朝鲜方面近日主动释放了韩方越界捕鱼的船只和人员，因双方通讯管道全部中断，朝鲜通过朝中社广播向韩方通报了释放的决定。这一善意姿态能否成为北南恢复沟通的契机，还有待观察。

        综上所述，即将成行的特朗普访韩是检验前述分析的重要节点，特朗普在韩国国会的演讲也将是阐述美国半岛政策的重要文本。在安全层面，还有两项重要看点：一是美国承诺向韩国提供更多的战略武器。战略武器的内涵含糊不清，其中有多少是美国以调整部署的方式，又有多少须由韩国掏腰包购买来实现，也告阙如。战略武器向朝鲜半岛的转移，对第三方的战略安全构成怎样的外溢影响则充满了不确定性。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引进将使整个东北亚的安全态势更趋复杂。

        第二项是美韩商讨移交作战指挥权问题。特朗普政府的政治理念，以及文在寅政府对收回作战指挥权的积极态度，使得拖宕已久的相关磋商重新获得了动力。最近的韩美联合国防协商机制(KIDD)磋商确定了加快移交作战指挥权的原则。双方同意从2018年至2025年分三阶段实施作战指挥权移交进程，其间的要点是由双方通过演习检验韩军的独立作战指挥能力。由于韩军独立作战指挥系统的构建、战略战术情报、以及装备和后勤体系都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美军，且转型需要时间，双方商讨可能建立一个“未来联合军事司令部”即所谓“小联司”来取代美韩联合司令部，使韩军在名义上收回作战指挥权。该问题在特朗普访韩期间会取得怎样的进展也有待观察。

        如果说马蒂斯此访降低了特朗普访韩的不确定因素，那么另一方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朝鲜对特朗普访韩会采取什么样的反应。在美国对朝施压不断加码的前提下，双方即使保留了若干沟通的渠道，由于巨大的落差，目前也不可能取得一致的成果。朝鲜近期通过劳动党七届二中全会完成了最新的人事调整，在组织上做好了应对不利外部环境的准备。特朗普访韩之际，朝鲜会在已有90天暂停核导试验的前提下采取什么样的动作，而这又会引起利益各方什么样的连锁反应，都是令观察者感到焦虑的问题。

文献来源：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